英国论坛
有一种说法——“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刚听说这话时我感觉怪怪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随着自己人生阅历增多,却越来越体会到这句话中浓浓的诗意和温情来了。4月28日,我与同事徐老师一起去海伦(Halluin)参加他女儿的婚礼。
一到那儿,女儿像小鸟一样扑了过来,热烈地拥住了爸爸。那一刹那,我忽然感觉到,我们中国人也应该把拥抱作为亲人间平常的礼节和感情表达方式。
参加婚礼的来宾除了来自中国和法国,还有西班牙、新加坡、韩国、美国、比利时的,徐老师自己是加拿大国籍,这场婚礼简直像联合国开会了。除了法国人之间说法语,其他“国际人士”之间只好用英语作为共同语言,偏偏口音各有不同,熟练程度又有差距,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手脚并用地比划,才能畅快地交流。
下午四点,婚礼仪式在镇政府大厅举行。司仪是个50多岁的妇人,蓝色丝绸上衣,藏青色裙子,披着与法国国旗一样的红、白、蓝三色绶带,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宾主分排坐定,司仪先介绍新郎新娘,再介绍双方主要亲属、伴郎伴娘、证婚人等。仪式正式开始,新郎新娘起立回答司仪的问题,也就是我们在电影里常常看到的“我愿意”的宣誓了。随后,司仪宣布,新郎新娘从此结为合法夫妻,全场掌声顿起。接着又加了两个“节目”,新郎姐姐上台代表家人致辞,然后新郎的一位“发小”又上台致辞。内容除了美好的祝福,也有对过去岁月的回忆。这时,新郎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花,情景十分感人,一直在前面拍照的我也深为感动。都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虽然语言、肤色、习惯等不同,但感情永远是相通的,相同的。最后,新郎新娘、伴郎伴娘、证婚人和司仪分别在文件上签字。
我一直留意着徐老师,打从女儿在家里换好洁白的婚礼长裙开始,他就显得很紧张严肃,让女儿挽着的胳膊很不自然地弯曲在身体一侧,像是要刻意保持距离。婚礼仪式中,他虽然也常常露出微笑,但却总收得比别人快。随后的几个小时,他努力保持着教授式的翩翩风度,礼貌而谦恭地接受人们(男人握手,女人贴面)的道喜,但他的眼光始终盯在幸福得像快乐的小鸟儿飞来飞去的女儿那里,无论是下午的酒会还是晚上的宴会上,他常常用目光跟随着女儿的身影,眼睛里流露着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和惦念,期待和不舍。
按照当地的风俗,下午是婚宴酒会。人门端着高脚酒杯三五成群地站在草坪上说话。孩子们除了吃喝,便是在草地上奔跑追逐,几条不知谁带来的狗儿摇着尾巴跟着孩子们一起撒欢儿。蓝天白云,春风和煦,绿草如茵,花开烂漫,林木葱郁,喷泉欢歌。
晚上的宴会给我留下的几个深刻印象是:
第一,冗长。宴会持续到次日凌晨两点半,人们才开始告辞,时间之长,大大超乎我的想象;
第二,宴会中的跳舞环节。舞会先由徐老师和女儿开始,两人跳一会以后,父亲把女儿交到新郎手中,新郎接着与新娘跳。如果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那么现在,父亲亲手将自己的“情人”送给自己的“情敌”了。
第三,宴会似狂欢。不管老人还是小孩,年轻人更不用说,一听音乐浑身就扭动起来,纷纷登场,跳得气喘,舞得汗流。两个人的婚礼,更是大家的节日。
第四,可能是由于这里地处法国和比利时交界处,一些风俗习惯相通的原因,宴会最后有个节目:由两人扯着一块餐巾罩在新郎新娘的头顶上方,人们围着唱歌,歌声一停,有人将一瓶香槟酒倒进餐巾布里,酒水立刻渗透下去,浇得新郎新娘一头一脸。据说这是一种比利时传统的祝福方式,叫vivat flamand。……
我们凌晨三点才回到住处。徐老师这时才长长地、重重地一声深呼吸,是那种很累很累之后才会发出的深呼吸。我对徐老师说,你肩上的一副担子终于放下了。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眼睛有些潮润,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知道,这副担子很重,他从女儿出生那时候起就挑起来了,挑了整整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