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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座德国最古老的城市享有一所德国最具现代化的大学,而校园藏着一美轮美奂的袖珍湖。好东西总得有名字。给湖取个什么名字,颇费了我一番心思。大学离城数里,紧挨一片可人的田园风光,名叫塔佛士德。校园占据了几座低矮的山坡,为上世纪七十年代重建,是莱法州第二所州立大学。现代化的图书馆,教学楼和学生食堂,都恰倒好处地依山而建,颇具风情。山坡下有一小巧精致的湖。或许湖太小,德国人只当她是小池塘,懒得给她命名。但叫阿猫阿狗也好,叫来福来顺也好,好东西总得有名字。给湖取个什么名字,颇费了我一番心思。
湖并非孑然一身。半山坡上有一个不大的小洼地,似一泓泉水,浑然天成。另有人工水源,积水成洼,终年不绝,水中有鱼。洼下游处有小股水流溢出,水流潺潺,穿小桥,绕磐石,出浅草地,流经数米,汇入小湖。湖面平静,但未必深沉。
在大学宿舍住了已半年,宿舍离湖就几步路,信步一走就到了湖边。湖边有鹅卵石,茂盛的无名水草和鹅黄的灌木丛。湖的形状有点像葫芦,或者像鞋垫的模样,叫鞋垫湖太俗气,称葫芦湖又太拗口。湖长不过十数米,宽也就几米。按正常步速走完一圈只须几分钟,是饭后百步走的绝好选择。叫百步湖,太直截了当,缺乏想象。湖中偶有野鸭结伴出游,野鸭湖这个名称虽有点野趣,总觉对不住这番极佳景致。关于野鸭还有个故事。2003年国内正在闹非典,都说罪魁祸首是果子狸。那时大学中国学生骤然增多,但野鸭数量时有下降。有一德籍中国通造谣说,中国人喜欢拿动物当美味,野鸭估计都跑到中国人的火锅里去了。野鸭的失踪是否与中国人的美食文化有关,不得而知,但对此说法我竟无从辩驳。
大学若无此湖,必将黯然失色。湖小却可爱,堪称大学神韵之所在,也是我的心中宝贝。特别是春夏季节,万绿复苏,湖水躺在翠绿怀抱,好一处绿色池塘。青草地,碧蓝天,清风徐徐,心旷神怡。正可谓“聚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中午时分,独坐在湖西面的长椅,看山坡上德国学生手把午餐托盘,三三两两,席地而坐,悠闲就餐。餐毕,揭开上衣,躺在草地上塞sai太阳,也sai肚皮,以及肚内新鲜的吃食与知识。到了黄昏,大学人去楼空,湖边极少行人。落霞铺满天空,俄尔缓缓移动,蓝色教学楼尽收眼底,学生食堂的红砖墙也半掩在山坡高处,一切都在静穆中。惟听见流水潺潺与身后林子里的晚归鸟鸣,但这些自然的精灵并没有出现在视野,只闻其声。校园愈发清静。张载的《西铭》里云:生,吾顺事。没,吾宁也。正合此情此景。
小湖一眼可望穿,没有丝毫视线上的纵深感。在这一点上,既不像北大未名湖,曲径通幽,并因当年钱穆而名声雀起,也不如清华园的荷塘,荷花为中国独有,荷塘月色已被朱自清先生申请了专利。甚至不如我以前在武汉就读过的华中理工,山后的喻家湖和东湖联成一处,气势不凡。要知道东湖可是中国最大的城市湖泊。那时朋友们唱得最多的喝酒令是“喻家湖畔红旗飘,几个鬼子在磨刀?一个,两个。。。”只是如今兄弟们天各一方。好不容易来了武大的向飞,可以喝酒论学,却只进修一年时间,就回国读康德专家邓晓芒先生的哲学博士了。
有时冒出古怪念头,干脆叫卡尔马克思湖得了,反正大学里外国学生会习惯把大学叫马克思大学,转念一想不妥,这样别致的治学环境也沾上了意识形态,岂不大煞风景。
那段时间对中国古代哲学发生兴趣,正好读到当年朱熹和陆九渊各率门徒在浙江的鹅湖寺进行一场中国学术史上具有影响深远的“心”、“性”之争,辩论当然没有结果。鹅湖寺旁是否有鹅湖也不得而知,查了许多资料也无从考证。灵机一动,就叫鹅湖吧,算是对那段学术公案的纪念。何况,这名字听起来很温暖。
后来有次从湖边匆匆经过,忽见一只黑色大鸟从湖畔水草处腾空而起,那优雅的姿态,美丽的曲颈,红色的顶子,分明是只黑天鹅。哎,真神了,鹅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