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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出一锅似乎能嗅到死亡气息的黑暗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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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这也许是每一个中国人在面对一个陌生生命体时的灵魂三问。
在广袤的非洲大地上,这灵魂三问的答案往往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让我们这些来自古老吃货国的人民也常常感到灵魂颤栗。
先来看看下面这一锅难以名状的糊状物。如果你在其他什么地方看到这张图片,也许你会以为这是家畜饲料,或者是羊胃中的半消化物,但是既然它出现在了今天讲非洲食物的文章里,那它的用途……聪明的你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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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先忍住胃中的翻滚,期待一下,也许这玩意儿说不定吃着还行呢?
我还清晰地记得关于这道加蓬名菜的故事。我的非洲朋友常常会因为手头拮据交不起话费而处于失踪状态,因此有一回我一个朋友“失踪”时,我便去他家里找他。
不过当时他不在家,他和蔼可亲的老母亲热情地挽留了我,然后给我端上来了这一锅似乎能嗅到死亡气息的黑暗料理。
搅拌搅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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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客随主便以及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原则,我以非常淡定和从容的姿态将一勺这糊状物送入了嘴中。
我想起了朱元璋在落魄时期被一碗烂菜叶汤所救的故事。一碗人嫌狗弃的烂菜叶汤,在快被饿死,被蒙在鼓里的朱元璋心里成了日后什么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我在想,如果给我眼前的这一锅明明有着还算说得过去的味道,却看起来像羊屎的半成品的东西起个类似“镶金翡翠膏”这样的名字,它是否就会赢得一个异邦人对它应有的尊重。
“镶金翡翠膏”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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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黑暗料理”叫做Feuille de manioc,它同时也是这道菜的主要原料的名字,即木薯的叶子。木薯叶是作为主食被种植的木薯的副产品,在加蓬、刚果一带的餐桌上很常见。
新鲜的木薯叶会被搅碎,加入盐、棕榈油和其他调料,和掰碎的熏鱼肉干搅拌在一起成糊状。
手动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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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机器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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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买一袋已经捣碎好的回来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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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尝一口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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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搬运两个非洲美食制作教程
大家都学习学习
因为不同地方的做法也各有不同
建议两个都好好看一看
复刻出来了 记得后台给我们返图
视频来源分别为:
https://www.youtube.com/v/VeS4HwxKedM
https://www.youtube.com/v/Nn6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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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成了如图所示的这道加蓬名菜,不但可以款待客人,还能馈赠亲友,就像阿姨在招待我吃完后又打包送我了一盒那样。
光线不同
拍出来的“镶金翡翠膏”颜色也不太一样
找了一张照得清新些的供大家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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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人似乎特别钟情于将食物搅碎成糊状。像“镶金翡翠膏”这样的迷之糊状食物,刚果盆地的森林和草原里你还能找出一打。
L’oseille,一种被称为酸模的草,被当地人用同样的方法搅成浆糊,和熏鱼肉拌在一起。草酸的诡异酸味和鱼肉的腥臭味在赤道低压带的空气中混合发酵,散发出像是消化不良后打出的嗳气的味道。
原始状态的酸模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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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就能让人梦回西非贫民窟凌乱嘈杂的菜市场,连膘肥体壮的大妈摆的熏鱼摊儿都那么清晰可见。
菜市场&熏鱼摊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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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umou,一种我连中文叫什么都不曾知的草,也被做成糊状,生涩难嚼,以致吃的时候我都能感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正吃草的羊。
这些包括木薯叶在内的糊状食物,经常作为配菜与主食木薯一起拼成加蓬人的营养午餐。木薯原产美洲,如今是养活非洲上亿人口的重要粮食之一。
左:木薯;右:木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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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主食,但木薯从地里转移到胃里的过程并非那么简单。生木薯具有一定的毒性,因此需要经过泡水等方法处理过后才能去毒。
在去毒后,还需将其磨粉,然后像包粽子一样把它包进一种宽大的叶子里,再经过一系列工序,使其成为和年糕有着一样外形和口感的木薯糕。
唯一和年糕不同的地方在于,木薯糕闻起来有一点酸臭味,尽管吃起来并不是这样。
木薯糕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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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薯糕的制作是当地妇女的主要工作之一,许多妇女甚至以制作和兜售木薯糕为主业,她们携带着成筐的木薯糕,三五成群地出没于城市中固定的角落,为城市构建出一道人文景观的同时,也使众多饥肠辘辘却又囊中羞涩的灵魂以五百西法的低价就可得以被安慰。
制作木薯糕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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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是仅次于木薯的第二大主食。
但作为主食的香蕉,并非我们日常认知中的水果香蕉,而是饭蕉。饭蕉与普通香蕉相比,长且扁,生吃时有涩味。
所以端上饭桌的,一般是蒸香蕉或者是炸香蕉。此时的饭蕉不再有涩味,口感软糯香甜,很多中国人也喜欢吃。
蒸香蕉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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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套餐,饭蕉+木薯叶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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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进一步深入当地人的餐厅和厨房,你就会发现人类在食物上真的可以做到因地制宜,物尽其用。
在当地常见的棕榈树上,有一种可以吐丝的虫子,乳白色,一寸长,像食指般粗,当地人称其为蚕。这种蚕倒不是拿来缫丝,而是用来补充蛋白质。
没错,就是贝爷说的去掉头就能吃,嘎嘣脆鸡肉味的那类生物。
蚕宝宝们一般会被扔进油锅,炸至金黄色后进入你的口中。想象一下炸虾米的味道,乘以两倍的蛋白质,再佐以棕榈油的特殊香味,那就是炸蚕宝宝带给你的味觉体验。
炸虫子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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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脑袋被一一吐在一边,仿佛是阿兹特克祭神台旁滚落聚集起来的头颅,可以表现出你今天吃蚕宝宝时的勇气与食量。
虫脑袋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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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炸着吃这种吃法太过普通,可能还是缺少一点非洲大陆的狂野。这时你需要一点胆量,去尝试另一种更还原生命本质的吃法:
把还在扭动的活虫从灌满迷之调料水的罐子里拿出,放进嘴里,咬到爆浆,感受一个令人恶心的小生命被你用牙杀死,变成你消化系统的燃料的过程。当味蕾尝出虫子汁水的腥味的那一刻,整个人放佛都被非洲草原净化了。
贝爷:“去掉头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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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能体现因地制宜,物尽其用的,还不是这些蠕动的活物,那些不会新陈代谢的东西才是。
比如一种被称为Kalaba的神秘灰白色块状物——在菜市场、小卖部和路边摊,经常会看到它们被成堆摆放。这种出现频率表示,它绝对是当地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据当地朋友介绍,这是一种被当零食吃的东西,而且具有一种神奇的功效——保胎。
Kalaba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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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laba在嚼的时候有一种曲奇般松脆的口感,尽管并没有什么味道。但在嚼碎后,细小的碎屑不但磨牙,而且和唾液混合在一起后有种放佛在喝泥浆的感觉——等等。
说错了,没有“仿佛”,这就是在喝泥浆:没错,Kalaba就是用土做的,纯土。曾经以为,“穷到吃土”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法,没想到来到非洲的我,竟然身体力行地实践了这一句话。
除了这些易得的食物来源,羚羊、野猪、豪猪等大型野生动物的肉也会偶尔出现在当地人的餐桌上,特别是宴请宾客的时候。
羚羊肉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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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肉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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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甚至还有一些令人不适以及非法的肉类,如猴子和穿山甲等等。以上这些野味通常被统称为“丛林肉”,因为来源不稳定,价格也不便宜,所以并非当地餐桌上的常客。
当你去过几家当地街头的小饭馆,领会到那整齐划一程度堪比沙县小吃,单调程度堪比黄焖鸡米饭的菜单后,你就会发现加蓬餐桌上的常客都是什么。
它们出现在几乎所有的街边小馆儿里,是加蓬餐饮行业从业人员的安身立命之本,这就是:鱼肉、牛肉和鸡肉。
牛肉铺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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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种肉、每家饭馆都只有烧烤这一个做法,三种肉类搭配木薯糕、炸香蕉和意大利面三样主食,再加上几道上文提及的糊状野菜,就能支撑起一个饭馆的营生。
烤牛肉加意面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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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进入一个小饭馆,根本不用看菜单,在三种肉和三种主食里随便报两个,十几分钟后你的老朋友就会被端上来,老板还会在背后默默夸你是内行。
时间久了,以至于在小城里唯一的一家披萨店里吃个披萨,在唯二的西餐店里吃个猪排,就能吃出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露般的幸福感。
当地小饭馆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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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上文提及的这些食物串联在一起,组成每天的日常食谱,那么这种情况对生来即站在美食届顶端的中国人来说,就像是活脱脱的黑色幽默。
但与其说这是充满非洲气息的原生态饮食,倒不如说这是现代化和全球化在这个被遗忘的小角落里演绎的文化蒙太奇。
真正的原生态饮食会单调到让现代人绝望——就像马林诺斯基所记录的特罗布里恩岛土着,每天的食物就是番薯、番薯和番薯,以及海鱼和只有逢年过节才吃的野猪。
特罗布里恩岛位于巴布亚新几内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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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个加蓬小城,除了那些像沙县小吃般的小饭馆儿和老阿妈锅里的“镶金翡翠膏”,你还能看到总会辟出专门的一个柜子用来卖法棍的小卖部;
夜晚十字路口烟熏火燎,放起蛋黄酱来毫不心疼的烧烤摊;整柜整柜摆满了来自北非和东南亚的廉价罐头食品的超市和小杂货店;用雀巢速溶咖啡粉和NIDO奶粉冲拿铁的小餐厅;
在一个保温箱里装着油焗米饭,用以和烤肉搭配的路边摊;总是控制不好糖量,做出的蛋糕吃起来干硬掉渣的蛋糕店……
夜市烧烤店
照片@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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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与传统、西方与非洲、世界与本土,在这里创作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拼贴画,像是一件现代化的失败实验品。
但谁说失败不是成功的前奏呢?包容的非洲曾经将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完美地融入了自己的血液,给来自南美洲的木薯深深地烙上了非洲印记,如今非洲餐桌上仍显生硬的蒙太奇,最终也会成为这片大陆引以为豪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