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论坛
倪震,1985年生,4岁失明。2004年作为青岛盲校的高考状元,考取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2010年,成为中国第一位参加GRE(北美研究生入学考试)和山东省第一位参加雅思考试的盲人考生,2010年独自赴英留学,现就读于杜仑大学,攻读教育硕士学位。记着近日邀请他来到演播室,谈谈身为盲人在英国留学的收获与艰辛。
倪震就读于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五年制的针灸推拿专业,同专业的校友在毕业后,大部分从事推拿按摩,少数做针灸,也有个别学生去了残联和学校工作。他向我们讲述他为何会选择跨专业留学: “因为对特殊教育深感兴趣,所以希望在研究生阶段换专业,在特殊教育领域深造”。
备考艰辛
不过由于全盲,在中国攻读特殊教育的硕士学位变成一个“不现实”的愿望。因为没有盲文卷子,大多数人参加的高考、研究生入学考试,还是各种职业技能考试,视障人士都不能参加。倪震先后尝试报考了几次中国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但都没有成功。于是他决定,出国读研。
留学的第一关——海外资格考试,对视障人士来讲,就尤为困难。倪震先后参加了IELTS和GRE的盲人专场考试,并取得了雅思7分的好成绩。但因为两种考试在网上都没有适合视障学生的复习资料和软件,倪震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在单词和阅读作文的备考上。
“我也买了红宝书,但因为没有盲文版,我就请身边的同学和志愿者帮我把这些单词念出来,拼出来,然后我把它们一个一个用盲文抄下来。我真正考试的时候,是摸着从美国ETS总部寄过来的盲文卷子;而平时练习我却无法把电子版试卷转化成盲文版,所以这里有一个很大的gap,而且那种text-to-speech的电子发声也不是很标准。听着英文单词跟摸着盲文试卷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对于GRE阅读来讲,听着做实在是太难了。作文部分里,我的读屏软件操作不了GRE作文机考的程序,所以我先写成盲文,然后念出来,再输回电脑里。”
“受助与助人”
在伦敦唐人街游览市容
倪震只身一人来到英国,在杜仑大学学习教育专业。他说校方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但也为他提供了很多学习和生活上的协助:“学校提供了一台很高级的扫描仪,帮我把纸质的书籍转换成电子文档,还提供了盲文点显器,插在电脑上就能把电子版的信息用盲文的方式显现出来,这样我不但可以听,还可以摸盲文。”在校园里,倪震称他的同学们都特别友好,“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人帮忙”,这为他的衣食住行都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倪震希望自己在英国的一年留学过程中,能够更深入地了解不同国家的人在不同的制度下,在对于“残疾”有不同的理解的前提下,在不同的福利状况下,甚至在不同的自然环境(比如路况)中等等,这一切是怎样影响和塑造人们对残疾人的态度的,以及残疾人又是怎么和整个社会互动的。
“在英国,整个社会为残疾人提供的帮助已经非常不错了。我认识的有些残疾人他们就特别独立,做的特别好,个别的可能依赖性也许强一些。我想更具体更真切地感受一下英国人对于残疾人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他们的empathy是从哪来的,怎么体现的,以获得更感性的认识。以前和现在,我得到了别人的帮助,这种感觉特别好;以后,我希望参与到帮助别人的过程中。”
“宽容源自理解”
在被问到是中国还是英国对待残障人士的氛围更加友好时,倪震坦言,英国社会首先“更加宽容,这种宽容源自理解。 比如我拿着盲杖出门,无论是司机还是行人,一般都知道盲杖意味着什么。但是在国内,可能根据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人群,就会有不同的认识。”
同时倪震也指出,这里的残障人士参与社会的程度更高。比如很多学习和工作机会的申请,残疾状况的填写只是为了更好地为申请者提供服务和协助,并不纳入录取的考虑因素——“我发现,我在跟杜仑的学校老师联系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残疾人。但是同时又有学校的disability office部门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问我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在RNIB与英国盲人教育界人士开会交流(倪震右边是英华视障人教育基金会主席郝曦)
“我的想法是暂时在英国积累一些工作经验,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我最终的目标是想回国。比如说英国有一个RNIB, Royal National Institute for the Blind, 他们专门为残疾人提供各种服务,我希望能去那里做一些帮助残疾人的工作,我还想去他们当地的一些特殊教育学校做志愿者,去看一看他们是怎么教学,怎么安排学生的生活,因为这里上特殊教育学校的一般是多重残疾的学生,包括learning disability或者multisensory disabilities等等。”
内心恐惧VS外在障碍
视障人士在陌生环境遇到的挑战,常常是内心的恐惧再加外在的障碍。倪震表示在来英国之前,内在的恐惧大一些,来了之后发现外在障碍渐渐凸显。因为“没有参照物,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有一些困难,你会不小心把它想的很大,或者也有一些困难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
倪震把这些现实与预期的差别归结于因为和“跟同龄的健全人之间互动不足,所以不太知道怎么定位自己”,但他并不认为残疾人面对内在的恐惧或者外在的障碍更严重:“别人能看见,他们就会把其它一些事上升为主要矛盾,那如果我看不见,那些事情不是我要操心的,所以人人面临的问题不同。比如我来之前,会觉得出门问路会遇到一些问题,或者会经常迷路,来了之后发现这好像有点多虑了。作为残疾人,不能为了独立而独立,逞能说我就不要求别人帮助,这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