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论坛
没有移民前,曾听留学生们讲他们在海外“捡生活”的故事,那绘声绘色的描述,常常令人忍俊不禁。然而,移民加拿大,目睹了新移民生活的窘迫,才真正知道了“捡”字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才懂得了海外谋生的艰险。就是在这种苦乐交集的磨砺中,他们经历一次次精神的锤炼,可以说,走过这般历程的人,对而后的丰衣足食才有快乐感,才有笑谈人间“尴尬事”的勇气。于是,我把它赋之笔端,讲给后来者听,但愿带给你的不会是一笑了之,而是一段——旧沙发的故事
这是我见过的一套印象最深的老式沙发,那布面就像老人满是皱纹的脸,无言的沧桑表达了它的年代,然而考究的木雕花纹扶手却显示出它的尊严。我在这套沙发坐下来,心里总有几分犯怵,朋友乐呵呵地开导我:“放心,这沙发虽老,但绝对可靠,你坐不坏的。”谈话席间,我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它的来历。
朋友没有介意我的疑问,自嘲地说:“你肯定不相信是我买得啦。”又得意地补充了一句:“这样老式的沙发现在还真买不到。”从他的讲述中,我得知:这套老式沙发是他和前任房东从富人区捡来的,而其中的故事颇有意思。
他的前任房东是一位学计算机的女博士,性格孤傲。移民加拿大半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靠做二房东的收入勉强度日,心情烦恼时,常常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房客们都有点怕她。这一天,她回家后,一个人在客厅走来走去,像有心事,却没人敢上前询问。终于她忍不住了,抓住我的朋友发问:“我们去捡对沙发坐可以吗?”我的这个朋友一听,当然欢喜不得。可是说完她却迟迟不动身,再三催促下,她又说,怕别人撞见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不管她的矜持,拽她上车找到了扔沙发的地方,看看没有大毛病,就招呼她把沙发抬上车。可她左顾右盼,不愿走到跟前,好象逼她作贼似的。我的朋友急得直发火,这时来了一个“洋人”,围着沙发走了一圈,很感兴趣地问:“是不是想把这套沙发搬走。”我的朋友赶紧表示意图,那个“洋人”二话不说,扛起一个小沙发就往车上放。边放边说:“这套沙发还能坐几年,值得拣。”看着一旁傻楞着的女房东,幽默了一句:“这是上帝赐给你们的。”自这次捡沙发经历后,他们又捡回了旧茶几和旧台灯,几经折腾,原来空荡荡的客厅变得像模象样了。有客人来,听他们讲起这些东西的来历都十分羡慕。那个有些傲气的女房东也和房客们一起捡家具,脾气也变得随和了许多。以后她去外地工作,与大家电话聊天时,总爱提起捡家具的日子。她说,那套古老的旧沙发,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
大电视的来历
这是我来多伦多后,在华人家里见过的最大的电视。足足有小半间房子大,硕大的屏幕,犹如半壁电影银幕。我站在它面前,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朋友小浩一旁调侃道:“没见过吧,正宗的美国货,地道的家庭影院。”我知道他们夫妻俩移民没多久,生活并不富裕,可以说还在艰苦创业阶段,哪有实力扩充家用电器装备。于是就诈唬了一句:“别告诉我是捡来的。”谁知人家小浩,一点也不含糊,脆声回答道:“是捡的,弄回来还真不容易。”
原来,小浩移民前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对电视情有独钟。可移民过来,生活一时不宽裕,买电视当然是奢侈之想。也难得她的“书生丈夫”牢记妻子的心事,每次谈起买电视的规划,就安慰太太说:“电视会有的,咱还要买个大的。”然而,小浩明白,买大电视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把丈夫的承诺当真。这天,丈夫下班回来,神秘兮兮地对小浩说:“走,我们去抬大电视。”还没等小浩迷瞪过来,丈夫拉着她就跑。在他们住的对面街道的拐角处,果真躺着一台老式大电视,还有几个旧音箱。小浩指着这堆破烂说:“你说的大电视就是这些。”丈夫带着几分狡猾地语气说:“我都看过了,没有太大的毛病,捣鼓捣鼓还能看。”说着,随手把几根绳子套在电视底座,对小浩说:“一、二、三,拉起来。”就这样,他们夫妻俩死拉硬拽,把个笨重的大电视机弄到了家。小浩得意地吿诉我,当时,身后一直有人开车跟着他们,看着他们把电视机拖进家们。我说,怕是那人被你们如此“拉”电视的勇气给“镇”住了。
拖回来的这个庞然大物,经小浩学电机专业的工程师丈夫一番整修,把当时磨坏的电视底座换掉,还真焕发了靑春,整个电视的影像声音都不错。小浩常常邀朋友家里一聚,让大伙欣赏她家的豪华大电视,一副得意十足的派头。而夫妻俩当年街头拖电视的镜头也只讲给几个亲近的朋友听,她说,这是和你们分享捡“宝贝”的快乐。
红木餐桌的情谊
凡是到过一些老“洋人”家庭参观的人,大概都会对他们餐厅那宽大明亮的红木餐桌发出感慨。可是在不久前,我在一个朋友搬家时,竟意外地发现了一张“洋人”家常见的红木大餐桌。好奇心促使我讨个明白,而围绕这个古老餐桌的故事更令我感叹不已。
朋友吿诉我,这张红木大餐桌是他们从一对“洋人”夫妇那里捡来的。这对“洋人”夫妇是他的邻居。老俩口没儿没女,身体又不好,平时很少出们。他们就经常帮老人打理院子,夏天铲草浇水,冬天扫雪清路。老人特别喜欢他们的小孩,孩子也常常爷爷奶奶喊得不离口,两家人相处的非常亲热。可是去年冬天,一场大病几乎夺取老太太的生命,在社区和有关耆老机构的动员下,两位老人终于决定卖掉房子,搬进老人公寓。
搬家的前几天,朋友一家主动帮助老人收拾家具,别的家具都搬走了,但那张红木大餐桌,却因为老人公寓的房间太小,无法搬进去。朋友动员老人把它卖了。可老人迟迟不表态。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张老式餐桌是老人先辈留下的唯一纪念,他们舍不得转卖。就在搬家的前一个晩上,老人把朋友一家找来,郑重其实地表示,把这个祖传的红木餐桌留给他们用。开始朋友坚决不收,老人生气了,他诚恳地说,我们之所以舍不得卖这个餐桌,是担心卖给陌生人后,买家不爱惜它,让我们有愧先人。相信你们会好好爱护它,让它在我们见上帝后有个好去处。说完,两位老人黯然伤神,久久不语。
就这样,我的朋友成了这台古老红木餐桌的新主人。没想到的是,两个老人住进老人公寓不久,就双双去世了。而今,他们一家也要搬到滑铁卢去住,搬家时这张餐桌又笨又重,有人要出高价收购,而他们坚决不卖,并出钱请搬家公司搬运。朋友说,老人把他们心爱之物交给我们,我们怎能见钱忘义,辜负了老人的重托。而今老人不在了,他们这份情意,更是无价之宝呵。
写到这里,我不禁为这些朋友“捡”生活的经历而兴叹。为这些凡人小事的点滴情谊而感动。也许,星转斗移,光阴似箭,艰难的移民生活会很快过去,然而,这些移民当初的故事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