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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还有蛋炒饭
2005-1-20 11:2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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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能容》里说:“清朝世代官宦府上请厨师,试大师父的手艺,都以蛋炒饭与青椒炒牛肉丝验之,合则用。”
蛋炒饭其实我并不拿手。性急,又时常心不在焉,油沸了才想起还没洗葱,葱花切好锅都快着火了,来不及搅蛋花,鸡蛋在锅边一磕直接打进去,舀两团冷饭就狠狠炒,一边用锅铲把饭团切得大块小块的。顺手将隔夜菜混进去,有时汤汁一大,马上变成煲仔饭。
不过即使炒得这么失败,蛋炒饭总归很好吃,热腾腾,蛋香四溢,入口滋味甘美。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粗头乱服,不掩国色”吧。好东西,自有本身强悍的生命力,想糟蹋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记忆里有一碗蛋炒饭,十分难忘,却无关男女。
那段日子我节食减肥,经年不吃一口饭,也是一种天人决战,酷烈难言。大年三十,姐姐们主厨做年夜饭,我无所事事,在厨房客厅穿来穿去,只觉眼耳口鼻舌,处处都是佳肴的色、香、味,意志即使还坚如磐石,身体却渐渐萎顿成蒲柳丝。我终于小声请求,“能帮我炒一碗蛋炒饭吗?”
蛋炒饭最讲究冷饭热锅,炒出来才能颗粒分明。那一遭却是热饭热锅,那碗饭因而烂熟松软,蛋花碎碎的似黄金屑。含在嘴里,半天不舍得吞下,近乎虔诚。那一碗珍贵的蛋炒饭,都忘了是怎么吃完的,只觉得粒粒珠玑,也因此,格外苍凉。也吃过极精致繁复的扬州炒饭。端上来煞是好看,碧绿青豆、焰红火腿、瘦黑香菇,还有虾仁、胡罗卜丁、干贝……花团锦簇,是珍珠玛瑙的大盘烩。我却老觉得妨碍,芜杂,倒不如一盘蛋炒饭的简而清。
常常是在馆子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的主食。不大有人动它,渐渐就搁冷了,浮出一层油来,腻得无法下咽。蛋炒饭,很像那些甜言蜜语,非得大火热油,急急地出炉,边吹边烫地吞下才有滋味。
我有一位女友,最近赴英留学。她生长于锦衣玉食之家,十指没沾过阳春水,老保姆看着她长大,从娘家跟到婆家,现在比她母亲还担心,只怕她会饿死,提议道,“不然你在英国也请个保姆?”把她笑得,“我就算有钱人,不用给人家当保姆勤工俭学了,还叫英国人给我打工?”
她吃了一段日子干面包奶酪,实在撑不下去。不过当回国的师兄赠与她旧电饭煲后,她第一次忘了加火,第二次忘了按钮,第三次到底煮出熟饭来。菜呢?我出谋划策道,“不如你炒个蛋炒饭?”
她买来鸡蛋四个,抱怨超市里没有小葱。我说,“你见过植物状态的葱吗?”她也承认的确不曾谋面。我在MSN上授业传道解惑,耳机里,只听海的那一边,叮叮当当,乒乒乓乓,蓦地一声尖叫,不知是油溅到身上还是刀切了手指,简直有旁听谋杀案的效果。但到底大功告成,她尝一口欢呼一声,“还不错。”劳动果实,总是甜蜜的。
我相信她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让一直念叨的老保姆放下心来。因为,无论是在天涯还是海角,至少,我们还有蛋炒饭。